拭埃

注意叔鸣叔佐出没，此文为架空，微含柱斑、扉泉。第一次写古风文，有很多东西不懂，有错误的地方望大家指出。谢谢。

楔子

风烨王朝二十八年。

帝都重华正是初冬节气，托着南陆腹地吹来的暖风，洋洋洒洒地扫尽了早晨尚未沾湿窗台的那点薄雪，重华城内一派生机，草木盎然，丝毫不见近冬之萧瑟颓败之气。史书有载：是年，海陆升平，天下大安。寥寥几笔带过的是近十年的天下大安，史官却不知那年冬的某一天，天还未大亮的时辰，风烨王朝五都都指挥使一身布衣一匹黑马绝尘而去。一夜之间帝都重华城内，五都都指挥府人去楼空五都都指挥使下落成谜。自此重华城内再无深夜纵马舞刀的少年狂徒，都指挥府高墙之内直至深夜不绝的高绝激越的筝声也都一并地凭空消失。

次年，风烨皇帝千手柱间搬旨撤回漩涡鸣人五都都指挥使封号，四海升平，权归天下。风烨王朝四大名将的时代彻底终结，唯有帝都那座威名赫赫、高耸立在白牙学馆遗址上的五都都指挥使府恢复了学馆的身份，宽敞的大殿里挂起曾经纵横了整个大陆的名将英雄们的画像，年老的讲师们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地讲述他们的传奇…

Chapter 1 霜城雪

越发的远离帝都重华靠近北原空气就越发的薄凉，旅人一路北下翻过玖叶山到霜城的时候时节已至隆冬。霜城是风烨王朝在南陆领土最远的疆域，隔着道斗折蛇行险象环生的锁龙峡与北原遥遥相望，北原不比南陆，放眼望去蓬断草枯或积雪千里或平沙无垠，一片萧瑟望而生寒。绵延几百里的玖叶山把南陆腹地吹过来的暖风一刀隔断，暖风自此回头不入霜城，倒是北陆的风刮得紧，每至隆冬霜城千里飘雪，寒流纵横寸草不生。

霜城的百姓很少，不仅因为此处的气候。霜城处在通往帝都重华的必经之路上，四周诸侯盘踞，狭关险隘依傍玖叶山是为军事要地。风烨王朝期间玖叶山下霜城之中经历过两次大战争，两次皆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天阴起潮时阴风怒号天雷阵阵仿若鬼哭。

近年来战争消弭，霜城虽然不受百姓选址安家的青睐，却颇受江湖侠士文人墨客的喜爱，江湖盛传——至玖叶山不如至霜城至霜城不如至锁龙峡，到霜城的旅人们也总是到锁龙峡上，不顾脚下惊涛拍岸远远的也总要往北原望一眼。在北原还没有成为风烨王朝的附庸的时候，那片土地上驰骋着时代可敬可憎的英雄们，他们身被狐裘、纵马挽弓，逞凶斗狠、悖逆张狂，他们有共同的姓氏——宇智波。风烨王朝四大名将里有两个人都姓宇智波，在他们的时代，北原还不叫北原，叫悖原。

店家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还正暗着，窗外暝迷一片，隔着层窗花纸只听声音就知道窗外风雪刮得正猛，他是被楼下的敲门声吵醒的，可是等到他从床上坐起来，除了风雪声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疑心着是自己听错了。正当他打算重新躺下的时候，那阵敲门声又响起来了，敲门声不急躁倒是格外有规律。

店家想着窗外的暴风雪，忙穿起衣物来，点了灯匆匆下楼开门。

客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叩门的时候一身冰冷的雪气，黑色的粗棉布衣被雪遮了大半去，兜帽下露出来的那张脸早已冻得不见了血色。客人孑然一身地站在冰天雪地里，连个远行用的包袱都没有，只腰上孤零零地悬着柄三尺长的剑，这时候风雪刮得正猛，衬得客人的身子单薄得很。

店家心善，忙着打开门要人先进来。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风雪蒙迷，霜城人烟稀少，方圆几百里就只有他这家小店，供人歇脚。他店里的炭火烧得正旺，一屋子木柴温暖清新的味儿。

客人却不着急着踏脚进去取暖，对着店家拱手致谢，想来是感念这大清晨的小店还未到开店迎客的时辰店主却亲自下楼来为他开门。店家也心道奇怪，他见过不少穷困潦倒的江湖侠客，这倒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重礼的。店家一笑，正要说不用讲究这些虚礼，却看见客人张张嘴动了动那张冻得早失去了血色的嘴唇，吐字清晰地说：“请取弓箭。”

店家不解其意，倒陪着客人在风口里站了一会儿，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请取弓箭。”客人重复了一次，声音有些低哑，想是在风雪里跋涉，疲倦了。客人抬头看着店家，苍白的脸上聚起温和的笑意，依旧用那副清晰的言语，说：“我没钱。店里的规矩我清楚。”

店家的祖父是个江湖人，自那一代小店便主动接济困于生活的江湖侠士。只是到店家这里，小店已经不问江湖事，店家不懂武艺，来求助者但凡佩剑着粗衣者皆一一接纳。时间一长总也免不了几个骗吃喝的小混混，店家大度也不计较。店家看着客人满面风霜本想替客人省去这一麻烦，可是客人定定地站在原来的位置，从头至尾竟也未挪动过半分。

店家肃然起敬，也拱手回礼，不多说话，匆匆自屋里取了弓箭出来，又亲手交至客人手里。

“多谢。”客人接过弓，径自从怀里掏出一枚玉扳指来套在拇指上，又自箭壶里取出一支羽尾箭搭上弓，沉着力拉满。

店家看得惊疑，倒不是对这个穿着粗糙的江湖侠客随手掏出了枚玉扳指惊讶，那枚玉扳指这大抵是个什么重要的念想之物。店家惊疑的是这客人一上来便要去了弓箭，本想是精于射术，可是客人拉弓满弦前却带了枚护手的扳指，显然是射术新手。店家犹疑着，却没问出声来。

客人的右手一松，羽尾箭破风而去，带着飒飒的声响，只一瞬间便穿透了门口那颗萧瑟之意渐浓的柳树，箭头露出三寸，白光森森的，看起来箭势倒比着隆冬的大雪更冷上三分。

店家倒抽一口凉气，惊叹：“有此箭法，莫不是那神箭追风木入三分的宇智波将军！”

客人笑了笑，脸上倒多了几分苦意，将弓递回给店家，自己搓了搓冻得有点儿发僵的手指，这下再也不跟主人家客气了，径直踱步进了店里，取了口暖水驱走身体里的寒气，这才回过头来，对主人家说：“我哪里有那个本事，这一箭能有此威力也不过是凭借着一身的蛮力罢了。多年前，我求学时也曾有个神箭手的同窗朋友闲来时曾指点一二。他倒是常说我只知蛮力不解劲巧，抵死也就算个箭术的门外汉。”

“您有这种箭法若还只能被称为箭术的门外汉的话怕是要折煞除了宇智波将军的所有人吧？”店家这话里半开着玩笑也半认真起来了，“您的那个朋友莫不是比宇智波将军还厉害？”

“这个我倒不知道。”客人也半开玩笑半认真似的说：“可是我朋友的话十里之外，他的每一箭能精准到柳树的每一片树叶，箭势百里之内不减。”

门外的风雪依旧的刮，也不是不是被客人的话震慑了一下，店家被冷风吹得一阵莫名其妙的寒颤心悸，他关了门，又往火炉里添了两块木柴。他看着客人满面的风尘，也不好意思再和人谈箭术，起身往后堂走：“您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您准备盆热水，洗洗风尘。”

“多谢。”客人一路下来饱经风霜，纵使身体强健也疲倦辛劳得很，不多说什么只冲店家道了声谢。他临着窗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想着屋外阴风寒雪，乌云摧城，鹅雪不绝仿若天之将绷。客人挑着一双飞入鬓发的剑眉，细细聆听窗外‘鬼哭声’，左手点在桌上竟然也不自觉地打起节拍来，察觉之时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中年的店家烧好了水，正从后堂出来。客人哭笑不得，想着大抵是因为自己夜夜弹筝高歌，才落下了这个怪毛病。客人站起来，悲悯又严肃着眉眼通过窗花纸往窗外一片暝迷的雪地望去，他想这一场雪过去霜城不知又会埋下多少白骨了。

风烨王朝二十八年，霜城大雪，乌云摧城。身怀不同目的人们，冒着风雪，自四面八方纷至踏来。

呼啸的风雪声把雪从深处的说话声恰到好处地盖了过去。

“小龙，小龙，先别放箭，我看他不像是个坏人。”男孩子怕冷似的捂着嘴，压低了声音对身边那个气场锋利坚硬得像一柄剑似的的人说，他不敢多去碰他，看着那张拉得满满的弓箭，生怕一个不小心叫小龙手一颤，箭就直接射出去了，他领教过小龙射箭的威力，一箭有雷霆之威，撕裂一切的力量。看小龙没有反应，白森森的箭头还是笔直地指着黑衣男人的后心，一下子紧张起来了：“爷爷吩咐过了，你千万别乱来！”

“没事。”男孩子身边的却是个高出孩子一大截的成年人，他紧绷的气场忽地一下子全放松了，慢慢地送了弓弦，活动了下在冰天雪地里一会儿就被冻得僵硬的手指，他默默地摸了摸自己左手的大拇指，上面空荡荡的，跟三年前他一觉醒来时脑子一片空白的可恨可憎感觉一模一样。他转过头去问身边的男孩儿：“龙昀，三年前是你救我起来的，当时我身边当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没有。小龙，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龙昀睁着眼睛好奇又惊讶地看着他，“爷爷想尽办法要帮你把记忆找回来都没有成功，这刚出来走一遭你就想起来了？！爷爷要是知道的话还不气死！”

“没有。”他把箭收进箭壶里，凝视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儿，一到冬天他这双手总是被弓箭磨出很重的划痕，在这种天气里又酸又痛。看了很久，他用左手在右手酸痛得最厉害的位置用力揉了揉，压低了声音喃喃自语：“可是我总是觉得这里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