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埃

嗑不动了……

将雪·番外二·一季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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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1】 

南郡坞城处的春天来得总比别处早些,当北端霜城雪才化开的时候,坞城已是絮风暖春日。

南陆六州十六郡七十八城,河山大好,霜城有被天卷地的雪、悍然惊骇的浪,帝都重华巍峨比天的宫城,满城玲珑娇艳的西府海棠。南郡平原万里,坞城处其间,比之与霜城,不踞要塞险关,百年不见兵戈,比之与重华,城窄墙狭,奢华贵气不足。

坞城乃是一座小城,比之别处,只多了条温婉潺潺的曲闵江。几丈宽的河道连接了城中的最为富庶繁华的街道、楼坊,江上画舫顺风而走,只一趟下来城中景致便可看个大概。

南下旅人身着一袭黑衣,腰间悬剑,立在船头,一面听水上往来画舫间的琵琶谈笑声,一面四下张望,虽乘了这船,却不像是前来赏景,倒像是来寻人的。

艄公有一杆没一杆地撑船,叼着烟杆,问旅人道:“先生打哪儿来?可是在寻人?”

黑衣旅人收了目光转过身来,面上柔和,对老人道:“我同一友人自霜城南下,走了许久,前两日不慎走散了,如今方才到这里。”

“从霜城来的?霜城离这里可远着哩!”艄公吸了口烟,又道:“霜城可冷了罢?我早先几年也想往霜城去瞧瞧那锁龙峡的,可是这把身子骨了,实在受不住霜城的寒。”

黑衣旅人只笑了笑,没说话,面上却一派地柔和,很平易近人。

艄公看了看他,又道:“先生您来得也倒正是时候,您是从北边的霜城来的,见多识广,别的我便不卖弄了,您今日别急着赶路寻友,明日便是春分日,这河两旁的花儿便开了。”艄公拿烟杆点了点河道两旁含苞的花草,“这花虽不名贵,可百年才一开,花期又仅一日,又仅长在坞城,若错过了,就是重华城里的皇帝,也是要遗憾一辈子的。”

“您说得是。”黑衣旅人想了想,颔首笑道:“我便是同我友人约定一同往坞城来看花的。”

“那更好。既然你友人也有意来看花,他此时定然也离坞城不远。你同他有缘才能同行那么远,走不散的。”艄公对这个谦和少言的青年人颇有好感,兴致勃勃道:“明日正是花开之日,这江上画舫早早地便已经被富贵人家租了去。你若不嫌我这船破旧,明日黄昏带上你的友人,还来我这船上,我将位置给你们留着,也好游河赏花。”

黑衣旅人颔首道谢:“那便多谢您了,明日我同朋友一定来的。”

艄公点点头,又往水下划出一蒿,这一叶小舟水鸟般轻盈地向前游动。

“这坞城的花百年一开,花期一日。明日晌午花开,至夜半凋谢。日间为着看花而来的富贾豪门数不胜数,只看得匆匆几眼便又离去。他们哪里晓得这花偏要夜里来看的。”艄公有一搭没一搭地讲:“我们这坞城,每至春分花开,夜里家家户户都不灭烛火,非但不灭,还要点呢。你瞧瞧这两岸,等到明日夜里,必定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比灯节还热闹哩。这江上画舫都要挂满红灯笼,好照亮江边的花。那才是真正的烛下看花哩!”

艄公说话间,船停船靠了岸。

黑衣旅人行礼致谢,艄公摆了摆手,道:“别客气,明日饭后你便同你友人至此处来罢。”

“好。”黑衣旅人一口应下。

艄公点头,复又一竹篙划开水面,撑着船远去了。

黑衣旅人目送艄公行得远了,才转身,一回头,他口里那与他同来看花的挚友已经立在街头,一头金发春风里熠熠生辉,仿佛还是年少时的模样。

漩涡鸣人迎上前来,笑道:“你果真落在我后头。”

“你怎么找到我的?”宇智波佐助免不了惊讶。两人从霜城一路南下时,只带了一匹马,一壶酒,一只狐狸和一把剑,囊中羞涩得很,两位北原南陆名将筹谋算计了好久,发现便是卖了马、剑和狐狸也不够走到南郡的,于是沿途接了官府缉盗、剿匪的悬赏,靠着赏金一路也算是好吃好喝地到了南郡。谁知正往坞城途中好巧不巧地遇上先前那窝没能斩草除根的土匪前来寻仇,两人对付起来倒也不难,只是失了一匹马,两人也走散了。

漩涡鸣人道:“我循着线找来的。”

“什么线索?”

“非也,此线非彼线。”漩涡鸣人闪身,一边替挚友领路往前,一边道:“我说的红线。”

两人并肩走在闹市里,坞城花期将至,小城人来人往,热闹嘈杂,两人说话也只能刚好彼此听见。宇智波佐助听了,当对方同他顽笑,蹙了眉,正待指摘对方的不是,却听漩涡鸣人又道:“这里人真多。”

宇智波佐助点头,道:“明日便是春分日了,赏花人自然多。”

“我从这么多人里一眼便看见你,这是缘分,一根红线不为过。”漩涡鸣人道,“两天前我同你走散了便径直来了坞城,我想既然我来了你总会来的。你我同行了那么远,也是缘分,走不散的。”

两人原本并肩同行,宇智波佐助听了他的话,脚步骤然一顿,落后了漩涡鸣人半步。

漩涡鸣人不料对方的反应,也停了脚步,转头看他,问:“怎么了?”

“没事。”他跟上漩涡鸣人的脚步。只是漩涡鸣人方才那话同船上艄公那话惊人地相似,前后隔着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像一记重锤,猛地叩开心门来只往门里灌了阵暖风,一时痛便痛了,那暖却长久不散。宇智波佐助笑了笑,同样很柔和,继续随漩涡鸣人前行,问:“你我此行去哪儿?”

漩涡鸣人不知晓方才船上的情形,见对方神色,心中还在思考个中玄机,嘴里不假思索便答他道:“我前你一日到了坞城,接了金家的悬赏,帮他捉拿盗画的贼人。现今住在他府上,我昨日便知会过他我尚有一友,不久将至,助我一同缉盗。你便随我一同暂住他府上。”

“非也。”宇智波佐助摇头,道:“我不问此时,问未来。”

【2】

金家落于坞城东南角,门前一条九马并行街道,名题‘飞花点翠’,坞城富贾世家多居此处。

南郡历来富庶,这金家便是南郡首富。

两人并行穿过飞花点翠,自金家旁开的角门进了院子。进了这院子才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间翠柳扶弱风清水映落红,才是真正的飞花点翠了。两人进门不一会儿,侍女便迎上来,看了看宇智波佐助,细声问漩涡鸣人道:“波风先生,这位便是您朋友罢?”

漩涡鸣人点头称是,对侍女道:“既然我朋友已经到了,还劳烦姑娘通知替我守在各街道路口的弟兄撤回吧。”

侍女垂头应了,转身又从方才的角门出去了。

“是去接我的?各个路口街道?”宇智波佐助挑了挑眉毛,“你不是循着红线来的么?”

漩涡鸣人诧异地抬眼看对方,他这挚友面色偏白,神情向来冷厉严肃,不易近人,怎么如今到了这坞城改了性子了?竟还同他开起顽笑来?

漩涡鸣人看了挚友一眼,面上颇为不忿,阴阳怪气道:“我与你同行万里,莫说千金难买将军笑,便是只求个好脸色也难得很呐。莫不是这坞城莺莺燕燕哪一枝红花翠柳合了将军您的心意,竟有心同我开起顽笑了?”

“哪里,实话实话说罢了。”宇智波佐助面不改色,道:“漩涡将军历来心思缜密,言语间难寻疏漏,怎么这次却不小心被人踩了狐狸尾巴。”

漩涡鸣人被挚友一本正经地呛声,知道对方有意借今日之事讽刺他前些日子自霜城南下途中,为了壶底最后那一口酒同他明争暗斗,唇枪舌剑,可谓耗尽了生平所学。思及此处,他便忍不住大笑出声来。

往来院中侍女仆人听了纷纷调头来看两人,见两个气宇非凡的男人并肩而行着。有人认得其中一人便是前日金老爷请进府中来的高人先生。这位波风先生气度不凡,风采俊雅,平日见人双唇总也是上抿着,眉眼带笑,乍看平易近人得很,可剑眉削尖五官深邃,英气迫人,深不见底,抵一个人间英杰。

既是英杰,又岂是寻常人可以接近了解的?

“很好。”漩涡鸣人伸手去握住挚友的手,低声对他道:“宇智波佐助,如今的你就很好。你说是不是?”

宇智波佐助没有回答,却也郑重地回握了那只手,以示回应。

他是懂他的,不说相交十余年,便是单凭自霜城结伴同行万里的情分,宇智波佐助也是懂漩涡鸣人的。

院中人隔着满园翠柳飞花茫然地看着两人,只见两人面上皆有笑意,却不知为何所笑。

“你方才说金家老爷重金请你为他抓捕偷画的贼人?”两人却已经转了话题,宇智波佐助脸上笑意收敛了,问:“是怎么回事?”

“三天前的事了。”漩涡鸣人道:“金家老爷这一辈子收集了不少名家字画,也不知被谁瞧上了,三天前藏书阁里遭了贼,将字画古玩扔得乱七八糟。”

宇智波佐助皱了皱眉:“可有丢什么东西?”

“怪就怪在什么也没丢。”漩涡鸣人道:“可事情却没结束,藏书阁进了贼后金老爷换了锁,加强守卫,贼人却还是溜进去了,又将字画扔得乱七八糟。”

“结果同上次一样?”

“不一样,那时我便躲在藏书阁里。”漩涡鸣人道:“那小贼险些被我擒住,一急之下拿了烛台过来,威胁说要将这藏书阁里的字画统统烧光。金家老爷历来那那些字画当宝贝,我也不便再出手,便问他‘你来此寻何物’,他道‘我来寻花’。我又问他寻什么花,他道他要寻的花是二十几年前,帝都重华城里最美的花。”

宇智波佐助轻笑:“有意思,来坞城却是寻访二十几年前,重华城里的花。”

“却还有更有意思的事呢。”漩涡鸣人道:“金老爷不知从哪里得来了英武王原稿书法《吊北原赋》,将其视作命根子,据说在卧房里的密库里藏着,从不轻易示人。那小贼却不知如何偷了出来,叫金老爷准备好那花,明日晌午便独自去曲闵江烟波渡口上去换回那幅字,如若不然,便要撕了那字,再将藏书阁一把火烧干净。”

宇智波佐助问:“那金老爷如何说的?”

漩涡鸣人答道:“我问过那金老爷府中可有对方要的那花,那金老爷思前想后,哭丧着脸对我道实在记不起府里有什么花了。我想那盗贼盗花却进了藏书楼,想必那花该是一幅画,便又问他,府上收藏的众多字画里可有二十多年前,画帝都重华西府海棠的画。他命人将藏书楼的字画一一摊开了来,搜寻了几遍,画西府海棠的有,可地点不在重华;画重华的也有,却又不画西府海棠;既画西府海棠又画重华的倒也有,可作画时间并非二十多年前。”

“那问题莫不是出在花上?”宇智波佐助道:“许是作画那人觉得重华城中最美的花并非西府海棠。”

漩涡鸣人点点头,领路向前,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时辰尚早,我们再往藏书楼去瞧瞧。”

于是两人便往藏书阁去了。

藏书阁周围仍被府丁看守着,漩涡鸣人同宇智波佐助去时绕路从金老爷那里取了钥匙才进去的。进门时分天空尚且一派蔚蓝和煦,两人将阁里涉及重华城景色的画都细细地查看了一遍,却仍然未找到小贼所说的那花,等两人从阁里再出来时,已是暮色四合。

院中景致别致,漩涡鸣人有心一探,便拣了另一条路领宇智波佐助往住处走。

这小路主人家取了个雅致的名字,来时那条名环翠,回时这条叫摄红。漩涡鸣人眯着眼瞧了瞧,这小路铺了层青白相间的小卵石,夹道桃花灼灼欲燃,景致倒也不负其名。

宇智波佐助心底尚且存疑,只埋头走路,将线索在脑袋里细细清理,并未留意。

漩涡鸣人由他走了一会儿,最后到底没忍住,指摘起对方来,道:“方才还说怕是坞城哪一枝红花翠绿入了将军法眼,顺了你心意,还是我高看你了。你这人自白牙学馆开始便不识好歹,不解风情。”

宇智波佐助听了,在脑海里电光火石一闪,恍惚觉得此时这个指摘他不解风情的人和白牙学馆纷乱零落棠梨里说他‘辜负大好春景,好生不解风情’的少年重合了。

宇智波佐助笑了笑,抬起头来看他,问:“鸣人,你可要学我九节箫?”

漩涡鸣人看着那笑,心中温热,失言半晌,只伸手将拈下落进挚友发间一瓣落红。

“学。”漩涡鸣人隔了半晌,答道:“只怕小将军您这些年疏于练习,怕是自己也吹不好了。”

“那明日我便去集市上买两只紫竹箫。”宇智波佐助点点头,继续埋头前行。

漩涡鸣人将对方发间那瓣落红握在掌心,桃花已落,放于掌心像是揉化的半块胭脂似的,仍然红意慑人。

漩涡鸣人突然往前跑出几步追上宇智波佐助,对他道:“我知道他指的什么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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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你有猜出花是指的什么吗?以及萧梗在番外1,不记得的话可以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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