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埃

嗑不动了……

鸣佐中篇——妙木山

2

在妙木山这三天姑娘把房间里一切能摔的东西几乎都摔了,唯一舍不得的是那台红杉木雕花梳妆台。女人天性里对美的执著让她几次都下不了手。今天她摔了一对白瓷杯两只碟子和一个粗瓷碗,还有漩涡鸣人托人送来给她的一束扎得有模有样的花。现在折腾到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就伏在红衫木的梳妆台上,心境一天比一天的凄凉。

土匪窝子里一群大老爷们,整天打打杀杀,时间一长也觉得生活很没意思,偶尔绑来了个肤白貌美的小姑娘,都觉得很新奇。他们一个个扒在窗口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姑娘摔东西,对着姑娘弱柳扶风盈盈一握的细腰各种想入非非、各种意淫。

“这小妞长得可真不错,老大可真有眼光!”土匪淫笑一声拱了拱身边的弟兄。

土匪冷笑一声:“放屁,咱们老大是盖世的英雄,能看上她算她的福气。”

“我对女人可没啥讲究,反正他妈的脱光了都一个样!”“老大可真能忍,要是老子的话管他妈的她愿意不愿意,把人往床上一摁,干死她。”…

姑娘听着窗外飘进来的污言秽语,觉得越发心酸委屈。她后悔着自己不该和家里赌气,离家出走。她还没走多远迎面就撞上了土匪,姑娘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美人儿,一眼就被土匪头子漩涡鸣人看上了。第一夜她以死相逼才保住了自己的清白,可是漩涡鸣人一点儿都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漩涡鸣人的意思是管她愿不愿意三天后成亲,她的父亲还得筹足了嫁妆送上山来。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各种情绪掺杂在姑娘的心里,仿佛一碗滚烫酸涩的液体哗啦啦地全浇在心尖儿上。窗边土匪们的调笑声扎在姑娘的心上,姑娘一个不提防眼泪哗啦啦地也就下来了。

“一个个都他妈的在干啥!”姑娘听见漩涡鸣人身边那个大嗓门儿副官的声音,估摸着是漩涡鸣人从哪儿打家劫舍回来了,一时间悲从中来,哭得更加伤心了。

副官一脚猛踹,一个土匪被踢中了屁股,惨叫了一声一个狗吃屎摔倒了地上。扒在窗边的土匪们早已经哄的一声散去了,拉出一道安全距离,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位仗义地承包了所有怒气的兄弟。

兄弟已经习惯了,他上山的时间最短,免不了被欺负。于是从地上爬起来也只是自己揉了揉摔得火辣辣疼的屁股,还一脸谄媚地凑上去问副官:“哥,老大今天咋这么早就班师回朝了?”

副官叼着根二手烟,冷酷又得意地笑了下:“抓住了只肥鸭子,县长那龟孙子的亲外甥。老大一早就谋算好了在哪儿动手,这不就手到擒来…”

这一窝子土匪听得眼睛都直了,没等副官把话说完就统统撒丫子向寨门口跑,兴高采烈地去看漩涡鸣人凯旋,他们都是漩涡鸣人忠实的小弟,绝对的拥戴者。一个女人征服一个男人用性,一个男人征服一个男人就得用血,而漩涡鸣人在他们心中就是血腥的皇帝、不败的神话。

可是实际上漩涡鸣人这次很不开心,他的胳膊给子弹擦破了层皮,细长的伤口往外流淌出一线红血。他不恼这伤口,他恼那个放他黑枪的小鬼,那小鬼给他一巴掌抽昏过去了,现在挂在他的马背上,那副冷清寡淡得像是死了爹妈一样的脸怎么看怎么闹心。

“都他娘的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找不到事情做的就来给老子当活靶子。”漩涡鸣人翻身下马,抄起自己惯用的那把伯莱塔手枪朝天一鸣,围观的土匪们立刻就鸟惊鱼散。漩涡鸣人绷着那张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的脸的时候是真挺吓人的,即使他有一双看起来颜色很温和的海蓝色眼睛。

“老大,孙二小姐在屋哭呢。”副官也跟过来了,对鸣人说。

“由着她折腾,明天晚上有她哭的。”漩涡鸣人把伯莱塔往腰间一别,“你去写两封信,一封信写给我未来岳父,让他明天带着他闺女的嫁妆早点来参加婚礼。一封写给县长,告诉他,要他亲外甥活命的话就让他准备好让爷能满意的钱,我给他一天时间,后天日落之前没有把钱送来或者数量让爷不满意的话,就让他准备着给这个小鬼收尸…”漩涡鸣人本来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就止住了。他十二岁就上山当了土匪,没过两年一枪轰碎了前任土匪头子的头盖骨,前任土匪头子留下的心腹们时时刻刻都记挂着他这颗脑袋,这让他对别人的目光异常的敏感。他转过头去,不出意外地撞上了那双漆黑冷厉的眸子。

男孩儿挂在马背上,一路折腾摇晃,大脑昏昏沉沉胃里翻江倒海,后来本来都要彻底失去意识了,被一声枪响给彻底惊醒了。男孩儿睫毛扑腾了几下,眼睛渐渐地清明起来,神志清醒那会儿正好赶上了漩涡鸣人的犯罪直播。男孩儿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唇角往上拉出一条讽诮的弧度。

“他娘的屁大点儿,官家嘴脸还学得有模有样。”漩涡鸣人咧着嘴恶劣地冷笑了下,胳膊一圈把男孩儿从马背上扯下来扔地上,居高临下地俯身看着男孩儿那双寒芒流转的眼睛,问他:“小鬼,你笑什么?”

男孩儿今年刚十五岁,他力气拧不过漩涡鸣人,双手还被反绑在身后,就只能盯着漩涡鸣人,恶狠狠地瞪大眼睛凶神恶煞地说:“你别想利用我拿到一个子儿!”

“那是我和你舅舅的事。”漩涡鸣人不以为意,拉动着嘴角懒洋洋地笑了下,他想了想,又说:“就算拿不到,我留你在这里给我当几年小弟,你抢也好偷也好,都得让我捞足了钱才有机会活着走。”

“呸!”男孩儿被一下子惹毛了,睁得眼睛都红了,“我就是死也不做土匪!”

“那就由不得你了。”漩涡鸣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从衣兜里摸出自己那条精致的烟斗,斜叼在嘴里,挥手示意旁边的弟兄把人带走,自己顶着那头比阳光还灿烂的金发大摇大摆地走了。他现在二十三岁,掌握了整个妙木山,在别人眼里他真是意气风发活得风生水起,可是他却觉得还不够。每个夜里他卧在床铺上几乎都能听到夜风里一阵肃杀的兵戈声,仿佛短兵相接,火光四溅,撩拨得他鲜血沸腾。他知道自己注定不是平凡的人,他十二岁被人诬告杀人被官府通缉逃到了坐破庙里,庙里就剩下个会看相的老和尚,老和尚一见他大失惊色连叫了三声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然后一下子又跪倒在他脚边,说——英雄命也!漩涡鸣人不信命,可是他想做英雄,管他妈是非黑白正途邪道,他在庙里喝了一大碗酒呼呼大睡,第二天一早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妙木山,一呆就是十一年。

他不信命,可是还是好奇,问了老和尚些问题。老和尚说他生命的转折点在他的二十三岁,他会遇到命中注定的贵人。漩涡鸣人问及那个人姓氏名谁,老和尚却只给他了个神秘莫测的微笑,缄口不言,美其名曰——天机不可泄露。

漩涡鸣人叼着那只刻着小浮雕的烟斗,嘴里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儿,慢悠悠地移动着脚步。孩童般的幼稚和土匪的流氓气都从他身上涌现出来,没人知道妙木山最凶悍的土匪头子这一刻在想些什么。

他身后,那双漆黑锃亮的眸子盯着他的背影,男孩的逃亡计划已经在那双漆黑得像被夜色浸泡过的眸子里悄无声息地酝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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