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埃

嗑不动了……

妙木山 6

孩子上了马一口气跑出很远,等到确定没有人能追上来,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却发现这匹马越跑越快了,撒着蹄子不管东西南北就狂奔,心顿时就凉了大半截,想起来自己以前还从来没训过马。他以前骑的那些马性情都温和得像兔子一样,而现在他胯下这匹显然不是个善茬。

这匹乌骓马的性子从被漩涡鸣人驯服之后都收敛了点儿,可是骨子里的那股野性还是被漩涡鸣人保护着。漩涡鸣人遛马几乎都是由着它的性子跑,它一兴奋要失控的话漩涡鸣人也能降得住它。可是孩子不是漩涡鸣人,他被马颠得头晕目眩,连缰绳都快握不住了。这下他那聪明的脑袋也不管用了,只能依着求生本能趴在马背上,扯不动缰绳就伸手去搂马脖子,结果手脚都折腾得没了力气一个没抱稳,反而被甩下马。

他想自己一定是从进了这个木叶县就一直在走霉运,被土匪劫了也都不算什么了,可是现在还偏偏在坐地貌地形都复杂陌生的妙木山上陷进了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他栽下去的地方恰好处在个陡峭的坡上,摔肋胸骨几乎都断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身体就沿着坡迅速滚下去,最后两眼一黑整个人都扎进了跳阴暗潮湿的河沟里。

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黄昏了,天空荡着一抹狭长单薄的红云,他叫不出名字的鸟类顺着一路消隐的晚霞往远了飞去,孩子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嘲笑着那群鸟傻兮兮的就盲目地跟着太阳屁股后边儿转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孩子浑身都像是被人给拆过再组装起来一样,五脏六腑四体百骸都淌着温软酸涩的懒怠感,他不想动,默默地上翻着眼皮子看着从云里漏下来的光打在自己的睫毛上,阳光像滤过一样变得有点儿透明了,照在身上一点热度都没有,孩子躺了会儿没忍住打了喷嚏,震得五脏六腑一阵拉扯的痛。孩子是被冷醒的,山上不比山下,一到黄昏温度就下降得特别快,何况他浑身都还湿漉漉的。

“哟,醒了?”孩子给这声音吓了一大跳,也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眼神清亮地一甩头,戒备地往声源望。动作一气呵成,可是最后孩子没站住,他的脚踝被阴沟里的石头划拉出了一条血淋淋的大口子,现在不流血了但是疼得厉害,就又一屁股跌回草丛,傻愣了几秒,狠狠一偏头,就开始在心里破口大骂。他娘的,又是漩涡鸣人!

漩涡鸣人当然不知道孩子正在心里问候他的八辈儿祖宗,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乎,反正他跟他家八辈祖宗又不熟。漩涡鸣人正从上往下睨着眼睛看孩子的反应,把孩子那个偏头的动作领会成了畏惧的意思,心里正自得着,孩子又猛地把头偏回来,笑了,那双漆黑的瞳孔给半透明的阳光一照清亮得格外有神采。漩涡鸣人就愣了,这大家都说孩子的笑容是最天真无邪动人心的,他以前觉得纯属扯淡,可是看着这个孩子眉飞色舞沾沾自喜起来的神态,一摸自己的胸口,这心脏还真他妈有点小悸动。

漩涡鸣人完全明白这时候说什么欣赏时机上是完全不对的,孩子摸到了他放在外套里的伯莱塔,现在还企图用这把枪解决掉他。

“漩涡鸣人,你还有什么话说?我给你两分钟。”孩子不笑了有开始冷着自己的眉眼,一字一句都刻意咬得很重地说。这种腔调和神情放在个十五岁的孩子身上,带着股子邪门儿劲儿。漩涡鸣人皱了皱眉毛,他厌恶这种气息,那股子邪乎气总让他想起自己十二岁被人揪去的县衙大堂时那个坐在‘明镜高悬’牌匾下脑大肠肥的县太爷。漩涡鸣人掀飞妙木山原土匪头子的头盖骨成为新一任老大的那天夜里,他趁着夜色一个人摸进了县衙,硬生生地把县太爷揪出来,两枪打落了‘明镜高悬’的牌匾,牌匾砸在县太爷那颗肥硕的脑袋上,头骨都碎了,白花花的脑浆和红黑色的血液一起涂在地上。

漩涡鸣人扯动着嘴角冷笑了下,还是大大方方地站着,整个人背着阳光,笼罩在层蓝黑的阴影里。他惯性地想把那支常常放在兜里的小烟斗拿出来叼上,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上衣都湿透了扔在那个小鬼旁边,他的伯莱塔和小烟斗都在上衣里。他想了想,觉得不说话的话又亏了,于是又蹲下身去,仔仔细细地盯着孩子,冷着脸指责他:“你他娘的狼心狗肺,老子跳下阴沟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把你捞起来,你就是这么对恩人的?”

孩子一边警惕的提防着漩涡鸣人夺枪,一边用余光瞅了眼周围的环境,这里有条河,河边的高草一大片,都被前些日子的太阳烤成了枯槁灿烂的金黄色,这地方太眼生,反正不是他掉下去的那个地方,可是漩涡鸣人的衣服扔在他旁边,要湿不湿的。孩子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漩涡鸣人没有撒谎,于是说:“等你下辈子,我报答你。”

漩涡鸣人疑心孩子在跟他说笑,可是孩子的眉目还是冷冷清清的,神情一本正经,真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漩涡鸣人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这个回答究竟是哪里打动了他,他瞧着孩子那张又稚气又固执的脸蛋儿,扯着嘴角懒洋洋的笑了,对孩子说:“下辈子太长了,我懒得等,而且时间一长我怕你忘了。怕这样吧,我让你打我一枪,死了的话你把我好好埋了,逢年过节来给我上柱香就成;死不了的话,你就得报答我,照顾我的下半辈子。怎么样?”

孩子低下头迅速想了会,他待会就对着漩涡鸣人的天灵盖开枪,绝对一击毙命。孩子点点头,说:“好。”

孩子举起伯莱塔,漩涡鸣人对他摆了摆手,说:“好歹让我先把衣服穿上,要死也得体面点儿,不是?”漩涡鸣人裸着上身,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有些被树枝石头刮出来的新鲜伤痕,孩子倒是不重,可是真要把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从那么深的阴沟里弄出来真挺难。孩子皱了皱眉毛倒有点儿过意不去了,想着还是对着漩涡鸣人的心口开枪好了,即使漩涡鸣人运气好,也肯定得伤残一辈子,没办法为非作歹了,自己养着他也行,反正他又不缺钱。

“好了。”漩涡鸣人手脚利索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瞅着孩子变得有些犹豫的脸色,笑着蹲下去和孩子平视着,指着自己的心口说:“来,朝这里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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