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埃

嗑不动了……

妙木山 8

孩子还是在水里还是磨蹭了老半天,最后实在冷得受不了了才爬上岸,冲到火堆旁立马从漩涡鸣人手里把刚烤干的衣服拽过来往身上套,他冷得手直哆嗦,自己弄了半天也没把扣子扣好,还把那身像模像样的衣服揉得跟块抹布似的。

漩涡鸣人在一边都不动声色地看着,从开始就恶劣地一门儿心思要看孩子的笑话。孩子忙里出乱,把第二颗扣子扣到了第一颗纽扣的扣眼儿里,孩子好不容易哆哆嗦嗦地扣到了最后一颗扣子,最后一脸诧异地发现衣服少了个扣眼儿…漩涡鸣人瞅着孩子的表情叼着他那只小烟斗都噗嗤一声笑出声了,孩子两眼一瞪,眉毛一横火气又上来了:“你他妈脑子有病吧!”然后两个人一言不合又开始吵起来了。

可是就吵架这方面来说,孩子还真只能是甘拜下风,毕竟漩涡鸣人当了这么多年土匪了说任何一句粗话都能扯上人家七大姑八大姨乃至祖宗八代,可是孩子是在城里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个人还有点语言洁癖,说得最糙的话也就是“你他妈”。

吵了一会儿,孩子越说越气,一甩头蹲火堆边儿上生闷气,又不说话了。

漩涡鸣人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有人给他甩脸子,他妈的这臭小子一身的公子哥儿臭脾气,这毛病总有一天得好好整治整治。山野笼在一片朦胧的暮色里,现在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漩涡鸣人还饿着也没心思再和个孩子瞎闹。他蹭到孩子边儿上,用肩膀撞了下孩子的后背,放软了语气对孩子说:“走,回去了。”

孩子没搭理他,脸埋在膝盖里,漩涡鸣人只能看见孩子衣领后露出来的那点儿脖子。他以为孩子还在赌气,愤愤地一咬牙,他姥姥的还真是长脾气了。漩涡鸣人腾出手要去拽孩子的衣领,这时候孩子猛地一偏头,抬起手臂二话不说地刚好够住漩涡鸣人的脖子,倒把漩涡鸣人吓了一跳:“你干啥?”

“我脚疼,走不动。”孩子一脸的理所当然,用目光示意漩涡鸣人去看自己脚踝上的那条狰狞的伤痕。孩子也真没骗他,是真疼,本来在水里都已经泡麻木了,可是一上岸身体温暖点儿了痛觉也跟着苏醒了。

漩涡鸣人瞅了瞅孩子缠着自己脖子的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儿红的,第一感觉是觉得自己作为老大的威严收到了挑战;第二感觉是觉得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被个男孩儿撩拨他妈的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该荣幸还是该愤怒;第三感觉是建立在第二感觉基础上的,但是他不能说。漩涡鸣人狠狠搓了把脸,看着孩子,绷着脸又问了一次:“你想干啥?”

“你不背我我就不走。”孩子也绷着脸,仿佛铁了心要漩涡鸣人难堪,其实在孩子心里他觉得漩涡鸣人作为一山之匪就得有山中一霸的气度,说了要做他的大哥,就得负起责任来,这点儿义气要是都没有的话漩涡鸣人也就别在道上混了!

“他姥姥的你就不能骑马回去?”漩涡鸣人咬牙切齿地一指拴在一边的黄鬃马。

孩子瞥了眼马,想起了自己坠马的经历,有点儿心悸,更不同意了,简单粗暴地直接扔下一句话:“你背是不背啊?婆婆妈妈的咋当老大!”

“草!上来。”漩涡鸣人也懒得再和孩子绕口舌,自己转过去,啐了口唾沫爽快地说。孩子也老实地不客气,二话不说就往他背上一趴,双臂箍紧漩涡鸣人的脖子。

漩涡鸣人站起来,背着孩子去把马缰绳解下来。他又是背着个十五岁的孩子又是牵着匹高大的马,脚步一深一浅地往回走。孩子倒是不重,可是漩涡鸣人连着两顿饭没吃,还折腾了一下午,真的累得够呛,这刚走了几十步就开始冒虚汗了。小孩儿还真是没心没肺的,连句感激的话都没有。漩涡鸣人都有点儿不忿地想了——他妈的他这哪里是收了个小弟啊,这人整一小祖宗!漩涡鸣人扯动着嘴角狠笑,对孩子说:“你他妈给老子记住,老子还是头一次给人当坐骑,你小子既然享受了就得牢牢地记住欠老子的恩情。以后谁都可以背叛我,但是你不能。不然的话,老子就是追到天涯海角、天上地下也得叫你…”漩涡鸣人突然停下来了,孩子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头漆黑的头发都垂到他脖子上了,看样子是睡着了。漩涡鸣人啐了口唾沫,一脚踢开挡在前边儿的高草,嘴角痞气地上扬起来,嘴里却还是恶狠狠地咒骂:“靠!小混蛋!”

孩子长长的睫毛轻轻扑动了下,眼睛警惕地睁开了道小小的缝隙,孩子是不轻易信人的,什么时候都留着自己的小心眼儿。他保持着靠在漩涡鸣人肩膀上的那个动作,偷偷地掀起眼皮仔细瞅着这个妙木山最凶恶的土匪,可是这个角度一眼望过去他只能看见漩涡鸣人那头灿烂、生机蓬勃得有些凌乱的金发。漩涡鸣人还在骂骂咧咧什么,孩子听了会儿全是些粗俗的狠话,他又觉得无聊,一来二去还真靠着漩涡鸣人的肩膀睡着了。

漩涡鸣人回到寨里的时候月光已经照得周围亮堂堂的了,以往这个时候兄弟们多半都已经睡下了,漩涡鸣人就没从前院儿走,直接去后院拴马,还顺便踹了脚站岗站得直打瞌睡的兄弟,给人家吓得够呛,后来一看是漩涡鸣人一惊喜就大声嚷嚷起来,给小弟一闹,人都出来了,漩涡鸣人才发现大多数兄弟都还没睡,等着他回来呢。

可是漩涡鸣人累得够呛,别的也没说啥,叫兄弟们都去休息。漩涡鸣人把已经睡熟了的孩子移到床上安顿好了,一出来发现兄弟们一个个都围在门外睁着铜铃大眼看着他。漩涡鸣人懒得去追究原因,最后叫人拿了点儿吃的,喝了碗酒,中途就有人上来告诉他“嫂子在新房里等他”漩涡鸣人点了点头,吃饱喝足就直接奔新房去了。

孙二姑娘心惊胆战的也没敢真的睡着,怀里揣了把做女工用的有点儿生锈的剪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从床上蹦起来,随时准备好了大喊一声:“你别逼我,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其实她也不讨厌漩涡鸣人,这村里的姑娘很多都爱慕漩涡鸣人她也是知道的,可是认真起来说,没人会愿意嫁给个土匪的。在她们村里嫁给土匪自愿也好、不自愿也罢,都是要被从族谱里除名的,死了也没个坟只能做孤魂野鬼。

漩涡鸣人一进门,姑娘立刻从床上蹦起来了,剪刀都亮出来了,就差句说词儿了,这时候漩涡鸣人看了她几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狠狠地骂了句什么狠狠地揉了把脸,自己往床上一栽把被子往身上一卷,衣服没脱就睡了。孙二姑娘还愣愣地戳在原地,台词还噎在喉咙尖儿上,手里的剪刀一时间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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